第(1/3)页 「你违背了承诺,地球人。」 【玩家】普莱尔抬起头,莱安定一瞬间跨越了时空间隙,来到他的面前,祂微微弓着腰,身体前倾,态度看起来就如同抓到偷吃糖果的小孩一样,尽管再怎么和声细语,在当事人看来也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压迫感。 “莱安定冕下,我可以负责任地说:我已竭尽全力去阻止利奥兹了,是熵君还有那些源始种们的力量只能做到这一步。如果不是它们的支援不够……” 普莱尔还想解释,但莱安定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: 「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,我布置的任务说的很明白:让那位篡权的小炮灰自愿放弃卷入星渊的斗争舞台——源始种们也是这么想的,它们需要一个没有亚斯卓拉威胁的世界,我需要一个没有竞争对手的源渊,所以我们才能结成同盟。」 “可您也得明白,源始种可不在乎谁来统治源渊,它们根本无法塑造出一个能够让利奥兹真正满意的结局。” 普莱尔斟酌了一下用词,说道: “其实情况也没那么坏,冕下——至少,我们还有两次机会试着人让利奥兹自愿退出……” 「把希望寄托于敌人犯错的说辞,是没办法说服自己以外的。」 “所以,莱安定冕下,您是把利奥兹当做敌人看待的吗?” 「敌人?」 莱安定微微歪头: 「他也配?」 “……您能再说一遍吗?” 「炮灰神灵10752,规格上属于第三代神灵武士序列,这是我精心锻造出来,专门为适应【主宰意志】墨菲德里亚所在的战场环境所准备的。精艺神族的躯体内置三种奥能,经过混沌之火烧灼后,没有感情,不会退却,永远坚定。」 「利奥兹算什么东西,我一眼望到底。」 「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,普莱尔先生。我让你去说服利奥兹,不是因为我害怕跟利奥兹打仗。」 「是我不忍心发动大星渊战争,不忍看那生灵涂炭,骨肉分离。」 「本座心软,眼里见不得苦难。降临星渊的武士哪算什么痛苦?只要乖乖埋头杀戮、安心送死就好了,而我要坐在这源渊的荒原之上,有史以来,我就要承受一遍又一遍这目睹死亡和磨灭的痛苦。」 「这些炮灰啊,武士啊,损失的不过是生命罢了。而我就是生命的孕育者,我被星渊意志当做工厂的流水线一样,麻木地组装着我的骨肉孩子,再把他们送上去填线,眼睁睁看着埋骨他乡——日复日,年复年!」 「我也是母亲啊,我是这天地万物的母亲,可当我的同胞都上前杀敌的时候,我却被囚禁在这名为权力的囚笼里,不是在生育,就是在疗愈,我可曾有过我的生命?我的一切都献给了芸芸众生,少女讴歌我赐予她们年轻和美貌,可我的青春在哪里?我为星渊生育,我却没有为自己生育过!」 「自我成为主神以来,我从来就没有一天快乐过。」 莱安定很少发表如此长篇大论的说辞。 今天会说出这番话,许是因为祂对于劝降未果的失落,但也有可能是长期压抑之下的短暂爆发宣泄。 旁人定是无法理解莱安定的思维,但普莱尔很清楚。 因为谁也无法想到,那权倾朝野,几乎控制整个源渊神族,掌握六渊十三叙事命运,还是最古老的主神之一的莱安定,实际上不过是星渊意志的生育工具。 “莱安定冕……女士,你未曾想过反抗这命运吗?” 「在这无尽星渊之中,唯死亡和阶级不可逾越。不论是主神还是底层的贱民凡物,一切都已经命中注定,没有人能够躲开命运的操纵。就连反抗命运本身,也不过是命运的一部分。」 莱安定淡淡说道: 「就算我反抗了,那又怎么样呢?我就是被打造出来的生育机器,就如那些被我打造出来的炮灰神灵一样。我无法反抗宿命,因为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。同样,我并非仇恨利奥兹,反而是出于过来人的怜悯,才会劝说祂接受这一切。」 “熵君和源始种的计划……” 「那些事情无关紧要,老东西们根本不在乎谁来统治源渊,对源始种来说,三千个破灭者,不如一个亚斯卓拉的危害大。其他的破灭者来了,不过是把一切推倒,清理干净,再重启世界,然后一代代轮回循环,宇宙便生生不息。」 “可亚斯卓拉不会惯着它们,对吧?” 「如果不是亚斯卓拉,我看都不会看利奥兹一眼。」 莱安定伸出手,轻轻拂过额前的发丝,语气悠然: 「即便是现在,亚斯卓拉的宿主还有很多,不差他一个,我也不认为那小子最终就会成为亚斯卓拉——区区一个炮灰而已,祂哪来的魄力和天赋,能够让亚斯卓拉从众多传承之间一眼相中。」 “这种推论,有什么依据吗?” 「我了解利奥兹,就好像妈妈了解孩子一样。」 莱安定随意说道: 「既然你给祂准备的结局,祂都无法接受,那就说明祂的野心不止于此,但祂又没有表现出投靠亚斯卓拉的姿态,那就说明祂还认为自己没有到绝境。」 「左右摇摆,举棋不定,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。」 「我清楚利奥兹的构成,我也理解祂的想法:只要不把祂逼到绝路上,利奥兹始终不会把我们看做敌人,所以这个时候,我需要引入【社会】,让利奥兹跟地球人斗去。」 普莱尔沉默了一会儿。 “……那接下来,您有何部署?” 普莱尔开口道: “不论如何,当我们作出劝降利奥兹时,就已经做好了,会让利奥兹看到了源始种的真相的准备。” “利奥兹删除了我的好友,这也许意味着他拒绝妥协,至于接下来是跟我们战斗,还是去转头攻击隐秘,这需要观察才行……” 「问题不大,一切按计划进行。利奥兹就算知道了亚斯卓拉也不敢用它威胁我们,倒不如说,一旦我们选择公布亚斯卓拉的情报,利奥兹就等同于跟星渊宇宙和地球同时为敌,就连祂的追随者,哪怕再狂热,也未必会再坚持追随一个纯粹的灭世魔王。」 莱安定淡然道: 「这次就赦免你的无能之过,普莱尔先生,但你要明白,我的耐心是有限的,如果不能排除亚斯卓拉的干扰影响,盖娅就不会停止对源渊的渗透。而如果盖娅的重心不转移到星渊,我们的单方压力过大,对星渊的控制也会变弱。」 普莱尔微微蹙眉。 “莱安定冕下。” 他说: “您……看过熵君为李澳兹引导的结局吗?” 「自是看过,怎么?只要没了星渊,李澳兹就是一个虚度721年光阴,碌碌无为的凡人,什么也做不到,只要心中还有一点对普世的怜悯和爱,他就不会倒向亚斯卓拉,我正是看到了这一点,才会同意你跟熵君联手。」 “是……这样吗?在您看来,利奥兹是没有威胁的。” 「我说了,如果不是亚斯卓拉,我看都不会看一眼利奥兹。」 普莱尔张了张口,脑海中短暂地划过那一幕影像: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“野蛮,是文明的先决条件。文明,是社会的前置要求。” “星渊的人民,如今面临的是两个模样不同,但骨子里一样的野蛮怪兽的压迫统治。一个叫地球,一个叫源渊。” “这就是我七百年时间里,不断观察这个世界,通过各种途径,结合我的个人感受,思考得出的结论。” “要想改变这个现状,只有一个解决方案……” 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 在那个结局里,李澳兹没有写下解决方案。 他是怎么想的,解决方案的内容是什么——这些东西,莫说莱安定和普莱尔,哪怕是缔造结局的熵君,也无法知道。 实际上,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? 莱安定并不在意这些,祂大权在握,又有十几亿玩家的人力,还有外挂玩家支撑,只要继续进行计划,盖娅也会把重心从久攻不破的源渊,放到更加有价值且不团结的其他星渊去。 《星渊》是他们的,星渊也是他们的。 这,就是莱安定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的可能。 某种意义上,这称得上是一种驱狼吞虎。 按理说,他也不应该担心利奥兹的。 但那没有写下的“只有一个解决方案”,却如同一道梦魇缠绕在他的心头,一经侵入,就再也无法释怀。 李澳兹到底写了什么? 通过结局看到那一幕的利奥兹,是否也能够感受到这种心情? 或者说,李澳兹没有写下的解决方案,已经跨越了时空,在如今的利奥兹心中扎根生长了? 一旦考虑到这点,普莱尔就不能再保持沉默,作为游戏的设计师,他完全出于对《星渊》这款游戏的热爱,问出了一种可能: “如果,利奥兹……李澳兹,他能够夺取《星渊》呢?” 他试着逆向思维,按照己方最薄弱的一环,想象着利奥兹会发动进攻: “假如李澳兹能够夺取一部分玩家的信任,足够让祂在群渊登神,那我们面对的是利奥兹,还是一位【主宰】系的主神?” 「绝无可能。」 「先不说,服务器在源渊搁着,祂怎么能下潜过来?源渊的诅咒,除了星渊主神可以豁免,其余人等皆要受惩罚,诅咒之厉,就连盖娅都不敢硬扛,祂就是扛着诅咒下来,也不过是待宰羔羊。利奥兹没那么傻。」 「何况,玩家们有什么理由投靠李澳兹?我们动动手就能给玩家发够福利,上线下线皆在我们控制之中。」 「再者,利奥兹算什么东西?一个没有神格,没有神位,没有神国,给墨菲德里亚弄出来那点破事儿背锅的炮灰,就算墨菲德里亚死了,位置空出来了,那祂顶天了也只能做个神拥者。如果要成为【主宰】系的主神,至少要得到主神级别的神格。」 「而主神级别的神格,星渊倒是真有几个——只不过,唯一一个能够确定的地方,就在我本人身上。」 莱安定嗤笑: 「利奥兹哪来的能耐,从境渊一路下潜到源渊,杀到我面前,夺了我的神格?说的难听点,我就是在源渊呆一辈子,利奥兹也进不来。等祂杀到冥渊,就要面对着守着源渊大门的盖娅。」 「自从渊外战争开始,利奥兹就不曾见过我一面,而祂什么出身,什么能力,我一直看得清清清楚楚,尊卑有序,优劣分明,层阶牢固——此乃天命,无人可违。」 普莱尔颔首。 莱安定说的实际上还算委婉了。 主神神格这东西,除了莱安定身上有,另一个则在【虚空帝君】沃罗伊德手中。 帝君的位置是要传给【黄昏卿】的,神格早早便赐予给她,而后者一直在追猎【源渊天尊】索拉奥·皮亚里努斯,夺取【诡异】主神的神位。 现在,应该也快找到了。 一旦神格和神位结合,搭配虚空道途,【黄昏卿】便是正儿八经的第七位星渊主神。 如果利奥兹意图成为主神,要么下潜源渊,打败盖娅后,再顶着沉重的诅咒,一路杀到莱安定身前——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。 要么,就只能去跟【黄昏卿】争夺神格,并保护【源渊天尊】索拉奥·皮亚里努斯,避免出现第七道途主神。 但这里又涉及到一个问题:李澳兹作为【主宰】系的登神者,想要登神,至少得需要1万名追随他的同道途之人。 “走【星降师】、【教皇】、【主教】这条路的,只有玩家们。这是当初西德斯设计好的路线。有着官方背书,西德斯可以轻轻松松获得庞大的玩家拥趸,按部就班下去,便能把【星降师】的神位拿到手。” 现在看来,这个决定真是一道优秀的保险。 西德斯的系统哪怕被利奥兹夺走,下落不明,但玩家可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呢! 走【星降师】道途的李澳兹,无法得到足够的追随者,哪怕他击败了【黄昏卿】,夺取了神格,也没有资格登神。 所以莱安定可以肯定,普莱尔也可以确信。 在这种连环绞杀限制之下,李澳兹成不了事情。 直白来说,利奥兹,没有任何可能成为星渊主神。 是的,没有任何可能。 李澳兹的作用是什么,很早就分析好了,他的死亡才是对源渊政权的最大威胁,其次才是亚斯卓拉爆发的可能性…… ————“星渊的人民,如今面临的是两个模样不同,但骨子里一样的野蛮怪兽的压迫统治。一个叫地球,一个叫源渊。” 李澳兹在写下的句子,仍在眼前浮现。 普莱尔不知为何,始终无法放下。 他不知道,在那700年的光阴里,李澳兹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的发展。 在李澳兹看来:星渊人民反抗一次侵略战争的胜利,和他亲生女儿的呱呱坠地,是同样一件事情。 这时候,身为波兰人的普莱尔,却想起来,在地球的东方,有这么一句古话: 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,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。” “是进亦忧,退亦忧。” “然则何时而乐耶?其必曰:” 嚓—— 李澳兹撕碎了面前的文件,面对过来谈判的帝邦使者,平静地说道: “帝邦的好意,我心领了,但我不需要。” 帝亚兰低下头,看着被撕碎的文件,她有些迷惑。 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。 帝邦方面对她说,要做好劝说李澳兹入籍帝邦的工作,这个过程应该很顺利,那些丰厚的待遇足够李澳兹潇洒到时间尽头。 但即便如此,当他们坐下来开始谈判时,李澳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文件,直接就将其撕碎。 她看向李澳兹,突然间发现,来时的满心欢喜和激动,在真正见面后烟消云散。 李澳兹看她的眼神没有多么关注,就好像看着一个过路人。 这让她感到很奇怪,,她们过去也是同学和同事,还算半个战友,再怎么说也是熟人。 为何李澳兹眼中,连她的身影都没有? 不知为何,她对现在的李澳兹也没有了来时的期待。 反而……有一种厌烦和淡漠的感觉? 真奇怪。 她摇摇头,看向李澳兹,提醒道: “李澳兹先生,你真的,不再考虑了吗?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。一辈子锦衣玉食,安然享乐,还有超越凡俗的地位和特权……” “享乐之事我已经品鉴的够多了。但我从未真正从物质的享受中体会到真正的欢愉。我一直在思考,我的快乐到底从何而来,现在,我算是明白了。” 李澳兹微微一笑,随即淡淡说道: 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 “帝邦诸君,咱们有缘再会。” “沤深卿,我们走。” 他直立起身,领着沤深等人扬长而去,留下两个面面相觑的人。 “这我该怎么说啊。” 帝邦的使者苦笑: “板上钉钉的事情吹了,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,说出去都没有人信。诶,说起来,帝亚兰小姐,你怎么没有挽留他一下?你们是熟人朋友吧,太子还专门派你过来执行这次任务,说是会有帮助。你来的时候,嘴里念叨李澳兹简直没个完,怎么见了面,反而什么都没说呢?” 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 帝亚兰看着李澳兹一众离去的背影,抬手摸着自己的心口,奇怪地说道: “那团求之不得的烈火似乎已经熄灭,仿佛我再也没有当初的悸动。” “什么意思?” “我觉得,相比于跟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孩子,即便是李澳兹这样我憧憬的对象,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和了不起的。” 帝亚兰说着,把制服的领带解开,掏出【医生】的遗物吊坠,轻轻摩挲着,眼中泛起银白的光泽: “我更愿意去完成自己的使命,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。” 帝邦的使者还没明白她的意思,却看见帝亚兰打开终端的政务系统,一顿操作后,界面上浮现出一行字符: 【尊敬的公民,您是否经过谨慎成熟的思考,选择注销国籍?】 【你已确认,倒数10秒,倒数结束前仍可以撤回,10、9、8……】 第(1/3)页